2010年8月27日 星期五

[隨感] 暴君的臣民

魯迅《熱風》。「隨感錄」

                         六十五 暴君的臣民 (1)

從前看見清朝幾件重案的記載,「臣工」 (2)擬罪很嚴重,「聖上」常常減輕,便心裡想:大約因為要博仁厚的美名,所以玩這些花樣罷了。後來細想,殊不盡然。

暴君治下的臣民,大抵比暴君更暴;暴君的暴政,時常還不能饜足暴君治下的臣民的欲望。

中國不要提了罷。在外國舉一個例:小事件則如Gogol的劇本《按察使》(3),眾人都禁止他,俄皇卻准開演;大事件則如巡撫想放耶穌,眾人卻要求將他釘上十字架 (4)。

暴君的臣民,只願暴政暴在他人的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

自己的本領只是「倖免」。

從「倖免」裡又選出犧牲,供給暴君治下的臣民的渴血的欲望,但誰也不明白。死的說「阿呀」,活的高興著。

(1)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一九年十一月一日《新青年》第六卷第六號,署名唐俟。
(2) 「臣工」 群臣百官。
(3) Gogol 果戈理。參看本卷第102頁注(18)。《按察使》,今譯《欽差大臣》,作於一八三四年至一八三六年間。
(4) 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故事,據《新約全書》記載,耶穌在耶路撒冷傳道時,為門徒猶大所出賣,被捕後解交羅馬帝國駐猶太總督彼拉多。彼拉多因耶穌無罪,想釋放他,但遭到祭司長、文士和民間長老們的反對,結果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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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到以前寫過的文字。

部分受「特權」保障的猶太人並不支持基於平等對於猶太人的解放,因為這樣的解放並沒有多給予這些人超過「特權」所保障的權利,相反的,卻讓這群人不再特殊,不再不同於其他平民猶太人,也就失去了在猶太社群中的優勢地位。

在這樣的架構下,部分猶太人支持反猶主義的事實,就不再詭異的令人難以理解,同理,我們可以用這個架構來理解,同樣身為受專制宰制的臣民卻反對民主,同樣也身為勞工或雇員卻可能厭惡左派,身為同樣可能受死刑侵犯的人民卻反對廢除死刑,身為糧食危機的潛在受害者卻摧殘在地農糧產業,身為依靠環境生存的人們卻戮力破壞環境。

最後,身為人卻反對人權。

但那些受「特權」保障的猶太人卻從沒預想到,有一天反猶主義會變質,超越人們的掌控,最後失控而回過頭來延燒到自己,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或許,這群受特權保障的人也會對意圖改變、改革的人說一句:「我適應這樣規矩而已,而你們,是適應不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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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 Niemoeller

Als die Nazis die Kommunisten holten,
當納粹對付共產黨,
habe ich geschwiegen;
我不發一言;
ich war ja kein Kommunist.
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

Als sie die Sozialdemokraten einsperrten,
當他們對付社會民主黨,
habe ich geschwiegen;
我不發一語;
ich war ja kein Sozialdemokrat.
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黨員。

Als sie die Gewerkschafter holten,
當他們對付工會,
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
我沒有抗議;
ich war ja kein Gewerkschafter.
因為我不是工會會員。

Als sie die Juden holten,
當他們對付猶太人,
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
我沒有反對;
ich war ja kein Jude.
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Als sie mich holten,
當他們對付我,
gab es keinen mehr,
der protestieren konnte.
已經無人能為我仗義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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