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熟知台灣國民兩黨過去的政治論述,應該不難發現台灣目前政治論述的困局,當國民黨的論述著重經濟發展,主張創造優先於分配的同時,民進黨的論述卻停留在本土化,強調台灣中心史觀的建立。即便當下台灣貧富差距不斷擴大,低於貧窮線的家庭數目屢創新高,主要的政治論述上卻仍缺少對於渴望分配正義訴求的回應。明顯的,台灣藍綠雙方的政治論述無法找到一個相同的爭議與拉鋸點,而呈現強調經濟發展與本土化的各說各話。
民進黨對本土化的訴求一直無法進展到對分配正義的強調,私以為主要的原因存在於台灣扭曲的中心史觀與民族建構過程。中國強大的併吞壓力,與台灣主權的不被承認一直都是存在的問題。但更嚴重的狀況或許是,即便台灣本身就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在公共討論中,台灣與中國的關係究竟如何,對於內部人民來說,總仍是一個尚待解決、沒有肯定答案與結論的問題,歷屆執政者也僅只於宣示台灣與中國關係留待台灣人民決定。所留下的只有一個狀況未明、混頓不清的問號。然而,這樣的問號在一個正常國家內,其實根本不應存在。
中華民國撤退來台後,一直無法放棄反攻大陸與對於中國大陸的代表性,整個國家一直無法紮實的立基在台灣身上,而是屬於一種隨時準備反攻回去的臨時狀態。這造就我們的民族建構與中心史觀,一直被錯誤的設定成以大中華民國為中心,而無法順利的在台灣土地上紮根,這樣的問題也一直延續到今日,在我們的義務教育課程內容中可見一斑。
有瑕疵且時間不夠久的民族建構過程,讓台灣中心史觀與台灣人做為中華民國/台灣的國族,一直仍無法被確立完成。對於在腦海內形塑一個想像的共同體,問題可能是對於這個共同體現在與過去的認識缺乏,而當兩岸交流愈來愈熱烈且台灣民族主義又尚不成熟下,問題更可能被擴大成我們竟會以為共同體包含中國。
對於認識缺乏的證據是,當一提到歷史,我們腦海中立即呈現的可能並不是台灣人過去的歷史,而是中國人過去的歷史;而當提到台灣的地理,我們的認識可能還遜於對於中國的了解。這樣的問題顯現了台灣的民族主義仍是有瑕疵且尚未成熟的,這才讓我們一直覺得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可以是一個開放式的問題。然而在自由主義中,追求公平正義卻必須依賴於民族主義的扭帶做為推力,我所思索的是,或許部分追求分配正義的自由主義者,在台灣的民族主義有瑕疵且尚未成熟下,為了確保民族主義這個基石能被安穩的確立,為了確保本土化,必須做出讓步。
本土化的工作除卻遭受中國中心史觀嚴重阻礙的教育改革外,避免在台灣民族主義有瑕疵且尚未成熟下與中國過度密切的交流,讓想像的共同體被擴大成包含中國也是重要的一環,畢竟如果在經濟、教育等層面都能與中國接軌、相互流通,我們會更可能認為台灣與中國是一體的。如此就必須盡量讓台灣比其他國家更獨立運作於中國之外,為了避免資本移往中國或與中國有密切的經貿接觸造成台灣的經濟獨立受損,對於資本家就必須要有更多的讓步,即便我們都看出這並不符合分配正義。這些脈絡從李登輝的「戒急用忍」政策以及台塑麥寮六輕的設立過程中或許可以一斑。
回過頭來看今日台灣政治論述的困局,其實就在於在壓縮的時間內必須同時處理認同與分配的問題,自由主義者為了確立做為基石的民族主義不得不做出妥協,必須吸納從左至右的各種本土化聲音,而在與資本家拉鋸的過程中,也較無法承擔資本外移與和中國交流的後果,也就失去許多籌碼,且必須做更多的退讓。所以,我以為這是為何台灣一直以來難以出現呼應「分配正義」的政治論述,民進黨無法放棄本土化的論述,因為如果本土化、台灣民族主義與台灣主權的獨立失敗,根本沒有追求分配正義的基石,恐怕連珍貴的民主都有問題。
如今之道,除了也應嘗試發展對於分配正義的回應之外,私以為加速台灣民族建構與台灣中心史觀的確立是重要一步。只有台灣已有成熟且正常的台灣民族主義,只有當對於台灣人民,台灣與中國關係不再是一種問題,而問題只出在台灣的獨立主權不被外界承認。台灣才能不擔憂與中國的密切交流,同時也有更多的籌碼與資本家拉鋸,讓政治論述進入創造與分配的同一個爭論焦點上。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